怀抱我的猫和狗，穿越炮火活下去 | 腾讯新闻谷雨影像
如果春日一如往常，乌克兰敖德萨动物园会在三月组织缤纷多彩的活动。去年，冬眠的动物逐渐苏醒时，孩子们走了一场创意秀，女士们在妇女节收到玫瑰花，忏悔节到来时，人们一起点燃稻草人，随后又在世界地球日一起种植物。回暖的气温中，园内的动物愈发欢腾，饲养员乐此不疲地记录种群中的新生，就像在2月15日，动物园还记录并欢迎了黄貂鱼家族的新成员。
然而，当炮弹落在周遭，土地上的欢腾戛然而止。2月25日，敖德萨动物园匆匆发布了关闭入口的通知，一共只有两行，结尾写：“照顾好自己！一切都会好起来！”
但不好的消息接连从乌克兰各地的动物园传来。在敖德萨以东，火箭弹降落在米科拉夫动物园，摧毁了老虎和北极熊围栏之间的通道、鸟舍和行政办公室，7名员工上了前线。在基辅动物园，员工们24小时待在园中，竭力保持从早起工作到晚上7点的规律工作，但不得不给敏感的大象注射镇静剂，并将包括狮子和老虎在内的动物运离基辅。工作人员说：“动物们不知道噪音为何如此巨大，这里（基辅）也没有丛林，它们只能住在动物园，逃无可逃。”
更不幸的是，同在基辅的费尔德曼生态公园正位于交火线上。园中鹿、袋鼠、猩猩在纷飞的炮火中死亡，两名员工也在喂食的途中被子弹击中后丧生。
虽然关闭了参观入口，敖德萨动物园和米科拉夫动物园仍然接收到了大量的门票购买请求——这是民众的捐款方式，以保证动物和员工都不挨饿。困难重重的动物园也尽力为流浪动物提供着庇护：在3月2日，敖德萨动物园开始收留无法被带走的宠物，如今已经拥有了500多名新居民，包括鸟类、各种啮齿动物、四条蛇、五条鬣狗和二十只乌龟。只是动物园无处安置猫和狗，这两种人类最常见的宠物大多需要跟着主人一同离开。
除了猫和狗，兔子、仓鼠、鹦鹉等宠物也纷纷进入笼子和书包，伴随它们一同离开乌克兰的通常是女士和孩子。男人被要求留在家里，等待被战场召唤。
在通往城外的桥边，被丢弃的车辆和行李散落堆积，人们在一路上需要不断筛选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，丢弃不必要的物件，大多数情况下，宠物始终是被抱在怀里的那一个。这些动物和人一同挤在地下车站、防空洞、列车厢，彼此安慰。有时人们在途中惊喜地重逢，怀中的动物也能认出老友，舔一舔对方的脸颊。
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在3月19日得到波兰兽医官方组织的消息：每天约有80000名难民进入波兰，兽医团队每天需要处理500至600只动物，为它们接种疫苗并植入微型芯片。他们在边境拍摄了一组视频，在休息站等待过境的乌克兰人面对镜头介绍他们心爱的宠物。一个叫塔尼亚的女孩微笑着展示自己最好的朋友：一岁半的小狗米凯拉。小狗在书包里睡着，露出尖尖的耳朵和毛茸茸的脑袋。
“我从基辅来，要到德国去，”塔尼亚说，“因为在我的国家……”她卡住了。笑容和声音倏然消失，半天张张嘴，只发出一个音节，然后低头看了看还没睡醒的米凯拉。
在跨越边境时，许多乌克兰人没有能力继续带着宠物向前走，距离西部边境约70公里的利沃夫成为他们寻求收容所的最后一站。利沃夫“救助动物之家”（Home for Rescued Animals）的经理欧列斯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，他们已经收留了1500只宠物，许多人哭着将宠物送来，他记得有两个孩子在带来两只猎犬时附上了他们“充满梦想的”存钱罐。救助站里有十几只动物是从利沃夫火车站带回的——“那里挤满了绝望的乘客”，有时狗就被绑在电线杆上，旁边只有一张纸，写着狗的名字和年龄。
现在，收容所原本营救的野生动物和曾经的家养宠物生活在一起：
“一只乳白色眼睛的狼游荡在围栏里。山羊顶着一张憔悴的脸沐浴春光。一群猫头鹰从它们的阴凉栖息地向外窥视。十几只来自基辅的猫住在侧楼。狗的叫声从工业谷仓传来。”
这些从战乱地区前来的伙伴们“压力很大”。经理说，一只狗两周没有离开围栏，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猫心神不宁，在照料这些动物时，他和志愿者都被咬伤和抓伤了。
在利沃夫，所有的动物收容组织都在忙碌，比如野生熊收容所救助了36只熊，它们正在从冬眠中逐渐苏醒，其中已经有3只被送往德国。“救助动物之家”收容的动物大部分也会被送至欧洲，其中一些被送至波兰的ADA基金会救治，一些被志愿者带去德国、拉脱维亚和立陶宛，少部分则被利沃夫民众收养。
有时，收容所会挤满前来借狗散步的利沃夫群众，他们渴望通过遛狗来制造一种平静的幻觉。在法新社的报道中，一位来借狗的女士说：“乌克兰人真的很喜欢动物，这刻在DNA里。”她的家庭从基辅逃离至此，上周已经借了一对活泼的猎狗，家中还有两只天竺鼠。她解释说：“虽然我们此时没被轰炸，但心理上很艰难，当和狗一起散步时，会感觉过上了正常的生活。”
相较于已经在边境得到收容和喘息的动物们，在战火仍未消弥的地带，失去主人的动物有更加危险的处境。一些试图拯救它们的志愿者在枪炮中穿行，有些赌上了自己的生命。
在基辅以北60公里的季梅尔镇，当地最大的Sirius动物救助中心周围的道路全部被军队切断，收容所没有电和水，也没有手机信号，喂养动物的全部资料来自当地百姓无偿送来的土豆、甜菜根、胡萝卜和内脏。
不在乌克兰境内的动物援助组织也在想方设法加入抢救。多家救援单位共同组建乌克兰动物救援Facebook社群，形成接力转运动物的链条。在收到求助后，乌克兰境内志愿者首先开卡车前往确切定位，将动物载至西乌克兰边境，而后其它组织将其接往波兰和其它欧洲国家。
炮弹落下时，人们奔向身边的动物，是向着责任与安慰靠拢，这是一场相互的拯救。动物也可以帮助人。
21岁的阿达纳从哈尔科夫逃亡了两个星期来到德国科隆，六个月大的杰克罗素梗犬卢娜始终在她的怀抱中，成为她的“一线希望、生命之索、黑暗中的磐石”。她对媒体说：“当我们极度悲伤时，就和卢娜玩。卢娜让我们能够紧密地连接在一起。她带我们走出伤心，保持积极。”
不仅如此，在科隆火车站，小狗卢娜还帮阿达纳和母亲找到了安身之处。在车站做接待志愿者的扬就是先看到了卢娜，随后才注意到了这个疲惫不堪的家庭。他想到如果是自己逃亡，也一定会带上宠物，又想起报道上说，携带宠物的家庭会更难找到住家，于是决定收留他们。现在，小狗卢娜正在扬的公寓里四处奔跑，摆脱生命危险的阿达纳也在小狗的陪伴下逐渐走出阴霾。
在乌克兰境内，在炮火停止攻击了几日后，敖德萨动物园宣布在3月26日重新开放，通知中的“动物园见”之后跟了14个叹号。第二天，当地居民把动物园围得水泄不通，爱乐乐团在门口演出，参观人数破了记录。人们终于在春天又和动物们相见。
更令人惊喜的是，在动物园恢复营业的第一天，一头小牛在园中出生。新生命仍然在春天如约而至。敖德萨动物园骄傲地向公众宣布：这头小牛“感觉良好，营养充足，他的母亲在照顾他，绝对不会离开他”。
参考资料：
AFP: Rescue organisation says over 1500 animals,pets have been abandoned in Ukraine
Dogs Today Magazine: Volunteers riskinglives to help animals in Ukraine call for ‘green corridors’
Feldman Ecopark Official Website
IFAW: ifaw rushes emergency help to animals in Ukraine
Kyiv Zoo Official Website
Le Figaro: Guerre en Ukraine: à Odessa, le zoo recueille les animaux d'habitants quiont choisi de fuir la guerre
New York Post: Odessa Zoo in Ukraine opens to visitors for first time since Russian invasion
Odessa Zoo Official Website
PledgeTimes: Animal shelter in Lviv is home to refugee dogs and cats – Curler
The Center Square: Groups seeking helpfrom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for animals, volunteers in dire circumstances in Ukraine
The Washington Post: Ukrainian families flee Russian attack, clutching their belongings and beloved pets
Today: One American left safety behind to care for abandoned animals in Ukraine
YouTube: A bunker in a birdhouse: Kyiv zoo preparesfor war
YouTube: Making a difference for Ukrainian refugees and their pets